又過了三兩日，顏檸才終於從昏睡中恢覆了那麽一點兒神智，她好想快點醒過來呀，但是把耳邊實在是太吵了，她想醒又不想醒，好糾結啊。

直到那聲聲的爭吵，炸得她的腦殼都要成漿糊了，她才忍不住睜開眼睛，想要大喝一聲“閉嘴”。可她無論怎麽張嘴，都喊不出半點聲響來，喉嚨也幹澀得可怕。

顏檸再仔細看看周圍，更可怕了！

好幾個虎背熊腰的婆子，手裏提著棍棒，虎視眈眈的守在屏風外，好像是在守著顏檸她這個犯人一樣。她忽然覺得，她莫不是不是被拐了吧，或者是被綁架了吧？

顏檸不僅悲從中來，她這到底是倒了幾輩子的黴啊？不就是睡了一覺嘛，醒來以後怎麽全變樣了，到底發生了什麽？

她不禁嘆了口氣，想趕緊爬起來，但是手腳無力啊，渾身軟綿綿的，莫不是被餵了軟筋散？完了，真是要完了！

屏風後的婆子們，聽見顏檸又響動，如是得了什麽指令般，紛紛大喊“姑娘醒了”。

顏檸不禁翻了個白眼，雖然婆子們的聲音很吵，但她聽清楚是在喊什麽，可喊的是“姑娘醒了”她就不懂了，好像打她懂事起，就沒幾個人正正經經地喊過她“姑娘”這二字吧。不過，既然是喊了，那下一句是不是該喊“姑娘接客了”？

她不禁嚇得瑟瑟發抖，忍不住縮成一團，企圖降低存在感。

門外的陸管事和陳管事，像是突然被點了穴一樣，噤聲不動，半響才反應過來，他們趕緊往廂房沖去。

但是，很快他們就因未能達成誰先進廂房的協議，而爭吵得更厲害了。

顏檸氣得用最後一點力氣錘著床板，都什麽時候了，這二位還在吵。

奈何無人理她啊！

她忍不住蓄起一點力氣，大喊道：“能動手就別動嘴皮子，能打架就別光動手！”

喊完以後，顏檸就手腳一攤，眼睛一閉，昏了過去，剩下的事情她不管了。

陸管事一楞，哎喲，小祖宗生氣啦。他立即閉嘴，甩下陳管事就擠進廂房，哈著一張笑臉想讓顏檸消消氣，可顏檸半天沒動靜。

一個婆子在陳管事的暗示下，鬥膽往屏風裏一看，小聲道：“姑娘莫不是睡著了？”

陸管事和陳管事呆住了，這才醒就又睡著了？怕不是暈過去了吧？他們兩個也顧不上什麽了，本著那半吊子醫理，趕緊去看顏檸。

一掀眼皮，顏檸的眼珠子沒動，行吧這就是暈了。

陳管事趕緊掐人中，陸管事趕緊按虎口，半響顏檸才悠悠地醒來。

她問道：“打完啦？”

陸管事和陳管事相看無言，恨不得從對方的臉上扒出一點過錯來頂鍋。

還是小魚機靈，端了一碗溫熱的米糊來給顏檸潤口。

“都滾吧！”顏檸沒好氣地喝著米糊，但她留下了兩個看起來還算面善的婆子，以及小魚。

陸管事聽話地滾了，但他躲在門外一邊偷聽，一邊瑟瑟發抖。廢話，小祖宗發飆了，要是小祖宗的師兄也就是他的師父知道了，他不死也要脫層皮，他能不怕嗎？

陳管事沒好氣地踹了陸管事一腳，道：“沒出息！”

“行行行，你有出息，你是大爺，你把鍋頂了吧。”陸管事直接懟了回去。

陳管事雖然不太知曉伏牛山上的事，而且他也沒怎麽打聽過師父及師父以上的事情，但他明顯就知道這不是好事，當即又和陸管事吵了起來。

顏檸翻了個白眼，問道：“小魚啊，你來說說，這是什麽事吧！”

“這……”小魚擦了把汗，這種事兒，他低頭打雜的怎麽敢說哩，當即以“不清楚、不明白、不知道”搪塞。

顏檸又問為何這酒肆裏頭會有這麽多粗使婆子，她不明白，不是酒博士賣酒，就是潑辣的酒肆老板娘當街沽酒，再不濟就是年輕貌美的胡姬啊，難不成這些婆子都是借來另有企圖的？

兩個婆子都笑了，她們一五一十地將緣由說了。

這青葉酒肆就是與別家不同，用粗使婆子們賣酒，本意是幫扶一下那些窮苦無依的寡婦們，卻沒想到婆子們做事更利索，小菜合口，酒也燙得恰到好處。於是人人都樂意來這兒大倒苦水，聽婆子們一兩聲勸。

說到勸的時候，兩個婆子都笑得格外燦爛。

顏檸就知道這事兒不簡單，索性盯著小魚。

小魚一下子胯子就軟了，但還是低聲地告訴了顏檸，這些婆子說得好聽是勸，說得不好聽就是潑婦罵街了。但世上無奇不有，還真有人多多給錢，要聽婆子罵街。

顏檸深吸一口氣，還有這事兒？還有人願意花錢找罵？

“其實吧，人生之事，不如意有十之八九，親近的人說是聽不進的，反而旁者無心之說卻是深信不疑。”小魚怯怯地望了婆子們一眼，悄悄地補上一句。

顏檸拍桌，她首先想到的是陸管事啊，欠了這麽多壇酒，是存心來找罵的吧？還有，陳管事也不簡單啊，居然能管好潑辣的婆子們。

果真，人不可貌相，她顏檸認輸。

一個婆子溫溫地問顏檸要不要先洗漱。

顏檸低頭聞了一下自己，噫好臭啊，她這是掉臭水溝裏又陰幹了的吧，才會臭成這個樣子。

另一個婆子很有眼色地把小魚打發走，馬上去打熱水了。

小魚一出來，陸管事和陳管事就把他圍住了。

其中陳管事最為焦急，因為陸管事剛剛給他科普了一下顏檸的重要與可怕之處，他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是有多得罪顏檸，他只想親耳聽見自己的死法。

小魚被問了一百遍一千遍，除了能說他沒敢答的問題，就是酒肆雇婆子賣酒的事了。

但陸管事和陳管事都不肯罷休，小魚被問得連顏檸喝了幾口米糊的事兒都說出來了，卻還沒被放過。

最後小魚眼淚汪汪的，只想自己趕緊啞了，這樣就不用回答了。

不對，他啞了，還能讀寫啊。

算了算了，他只想自己趕緊暈過去，直到顏檸去了應天府才醒來。

可他沒病沒痛的暈不了，只能硬著頭皮面對疾風的摧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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